【备香/练香】女人肚子饿的时候（“吃货系列”其一，2012-11-24）
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想吃东西。因为寂寞了所以想找人谈恋爱。
无论你是谁。
你说做东西给我吃，我就跟你在一起。你说一辈子做东西给我吃，我就嫁给你。
——女人，可以蠢得如此不可救药。
孙尚香这个姑娘很神奇。简单地说她是吃货吧，那实在太低估她的食量，也许可以说她是吃货中的战斗吃。别的女生衣柜里都是各种漂亮的衣服裙子，她的衣柜里堆得满满的全是零食。她走到哪里都在吃，无论做什么嘴巴里都在嚼东西，随时随地都能从口袋里和书包里掏出薯片百丽棒或者水果糖。半夜寝室的女孩子们开卧谈会，孙尚香也不参与那些学院里谁跟谁好上了谁又跟谁分了的八卦消息，只窝在棉被里咯吱咯吱咯吱。
每当这时她对床的步练师就会丢枕头砸她：“孙尚香你又吃！你TMD不是刷过牙了吗还吃？！”
孙尚香就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卖萌：“练练……我饿……”
“你又饿！你又饿！你TMD成天饿！”步练师气得从自己床上呼啦啦爬下去再呼啦啦爬上孙尚香的床用枕头揍她，“你肚子里是不是生了虫？天天吃这么多还饿？！”
另一张床上的貂蝉就开心地给步练师的火气浇油：“对对！而且吃这么多还不长胖！”
步练师果然更加愤怒：“你熊的孙尚香！吃这么多也不长胖！早晚天打雷劈！薯片给我不准吃！！——不！准！吃！！！”
被抢走了零食的孙尚香内牛满面咬被子：“嘤嘤嘤嘤练师你也不胖啦你只是胸太大了显得胖而已其实腰还是很细……嗷呜~~~”
深为自己大到不正常的乳量烦恼的步练师果断用自己的胸一招泰山压顶式KO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孙尚香：“妈蛋！再说一句姐的胸试试！你丫试试！！！”
“妈蛋！”跟孙尚香连床的贫乳萝莉妹小乔的枕头也砸过来，“敢不敢别在我面前提胸？！”
这种混吃等死的大学生活一直到了大三，课业负担加重了，考研的开始着手复习了，找工作的也开始留意招聘会了，孙尚香还是每天只知道买吃的。他们学校跟大多数大学一样，大一大二的学生住在位于开发区的新校区，而大三大四的学生搬到市中心的老校区来住。市中心这地方虽繁华但城管也多，直接导致她们学校附近处都是大超市大商场，唯独难见风味路边摊。孙尚香绕着学校转了好久，有一天晚上终于在离学校挺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条热闹的小吃街。
肉夹馍、关东煮、奶茶、烤串、八宝粥、炸年糕……各种香味的烟雾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孙尚香瞬时内牛满面，这尼玛是到了天堂吗？！孙尚香一路从巷头吃到巷尾，意外地在小巷尽头发现了她在新区时就常逛的那家零食店的分店——她钱包里还有那家店的会员卡呢。
孙尚香叼着糯米团子推开店门，叮叮当当的一阵风铃响声里，她看见店里的大叔对她友善问好：“你好，欢迎光临。”
大叔今年35岁，面容儒雅干净，笑起来特别温柔，又因为年龄的缘故有着成熟稳重的气质。是很容易让女生安心依赖的那种男人。
大叔微笑着帮满手油渍的孙尚香捻开装零食的塑料袋，又接过她手中啃了一半的糯米团和奶茶杯子，方便她去挑选零食。
然后他说他也不是这里的老板，只是临时帮出远门的朋友看店的。
他说她的会员卡已经在钱包里磨得消磁了，又找不到新卡，于是用自己的会员卡帮她打折。最后还把这张卡送给了她。
卡的背面写着他的名字，刘备。
后来孙尚香经常去那家零食店，每次去都会提很大一袋子零食回寝室。生活费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再打电话跟老家的父母要。
她老爹很爽快地给她往卡上打钱，然后跟她说：“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千万别饿着自己。”
她撒着娇收线，看见步练师抱着胸站在旁边一副女王姿态睥睨她：“靠，真有钱。”
她就笑得狗奴才一样抓过一袋杏仁给步练师：“娘娘请笑纳。”
步练师只捻起一枚，眯起眼睛慢慢咀嚼。孙尚香继续说：“娘娘，你不要总是抱胸嘛，你这样子显得胸更大了……嗷呜~！！”
围观了全过程的貂蝉表示以后看人卖蠢不说“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啊”，果断改成“你脑袋被练练的胸给挤过了吧”。妥妥的。
有天晚上孙尚香的零食很快吃完了，就跑去小巷子里的零食店买。
零食店门开着，可是里面没有半个人。大叔不知跑哪儿去了。
她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自己称量食物然后把钱留在桌子上，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懂那些电子秤和计价器。于是哭丧着脸走出来。
往回走。路过巷子里的一家小酒吧时，她看见了那个大叔。他坐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上咕咚咕咚地喝酒，已经是秋天，刚下过一场雨，落了一地的枯叶，景色挺凄凉。孙尚香走过去：“大叔？”
刘备仰头看见孙尚香，还是温和地微笑着，带着几分醉意，又莫名的有种落魄的感觉。孙尚香本想让大叔回去卖零食给自己，看见这情景也终于没好意思说出来。
孙尚香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大叔你吃糖吗？”看刘备迷惑不解地望着她，便蹲下继续说：“大叔是不是心情不好？吃点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刘备被逗得哈哈大笑，醉汉特有的爽朗笑声引得街上其他人都看过来。刘备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像是在哭。他笑完，问孙尚香去不去唱K。看女孩有点犹豫，就说，请她吃零食，今天店里的零食随便她拿，不要钱。明天还会请她吃火锅和采蝶轩的小蛋糕。
孙尚香果断就去了。
跟刘备去通宵唱K的后果是回到寝室被急得团团转差点去报警的三个姐妹狠狠骂了一顿。孙尚香也没太在意，她只在想那个大叔。他长得那么好看，唱歌的声音那么温柔。可他一直在唱那些旋律特别苦逼的情歌，一首接一首，唱到最后自己都哭起来。男人哭起来的样子可怂了。她只在一边啃着零食，看着他，他哭的时候她就猫儿一样地靠过去，递给他一枚红豆口味的铜锣烧，然后说：“哎，你不要想难过的事情。想想开心的事情啊，比如好吃的……”
孙尚香不会安慰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有这么多悲伤的心事。在她看来能让人悲伤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肚子饿了手边却没吃的。
还好此时的刘备也不需要安慰，他只想找一只倾听的耳朵。
刘备说他喜欢一个女人可是女人只当他是普通朋友。刘备说他写过很多小说从来卖不出去。刘备说他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一家小报社工作了从此梦想都要在沉埋于现实中。
啊，他明天就要离开了。——孙尚香的只听懂了这一句。
孙尚香摆弄着昨晚被她遗忘在床上的手机，从无数室友打给她的未接电话中翻到一个陌生号码。今早刘备留给她的电话。
后来孙尚香还是经常光顾那家零食店，店老板是刘备的那个朋友，看上去比刘备年纪大很多，枣红色的面膛，高高壮壮的男人。他对孙尚香很照顾，估计是刘备跟他交代过了。
刘备经常的联系孙尚香，大多是短信，早起要说早安睡前要说好梦，一天之间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都要跟孙尚香发条短信说说。后来两人都习惯了这些频繁的短信，如果哪天超过半天没有联络，他们就会觉得很不安，似乎少了些什么，一定要问问对方在干嘛。偶尔会打电话，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播反而让孙尚香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地细声细气捏着嗓子讲话，又怕被寝室的姑娘们嘲笑声音太嗲，于是躲到走廊阳台上去。
露天的阳台很冷，孙尚香在深秋的西风里冻得握着手机在墙角缩成一团，脑袋里全是热巧克力和提拉米苏蛋糕或者牛腩汤红烧肉。透过这些食物热烘烘的香气，她听见刘备对自己说：“尚香，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叫在一起呢？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
可这又是哪种的喜欢呢？
算是，爱，吗？
寝室的零食再次吃完的时候，孙尚香答应了跟刘备在一起。
有句话说吃货们贪吃并不是肚子饿，只是因为嘴巴寂寞。
也许人们决定在一起也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心里寂寞。
刘备并不如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老实可靠，他亲口说过他有过很多女人。他的情史就像他写的三流小说一样冗长且淋满狗血。那些女人们，对他死心塌地的也有，为他寻死觅活的也有。“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这样的说辞，总让孙尚香觉得不安。她想着如果自己真就成为那些女人中的一员，是不是也会被这样说成“不是好女人”。
“不会的，你跟她们都不同。怎么说你才能懂呢？总之让你接受我的过去很困难吧。”
“我跟她们哪里不同？”
“嗯。你很特别。”
因此就感动起来了。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可是刘备能从芸芸众生里将她孙尚香挑出来，说在他眼里，她是很特别的存在。
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或缺的。所谓被爱的幸福，不就是这种人心里渴求的存在感被极致地满足吗？
那就任性一次吧，就这一次也好。想要尝尝看恋爱的滋味呢。
有些决定，即使清楚地看见了未来的某一天，眼含泪水悔不当初的自己，可是身在当下，还是会在手机上一键一键地打出那个字：
“好”。
孙尚香收好手机，决定去买些水果来吃。
脚踏在柏油路上感觉特别不真实，冷风把孙尚香的思绪吹得乱七八糟，她想着自己现在不是单身了，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女生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男朋友？……刘备吗？
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可她也知道，如果今天拒绝了刘备，那么她一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想念这个温润和气的大叔，想着自己在他心里是那么出众，却错过了他。那该有多么遗憾。
而她也无法想象大叔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她多么不想看见他再受到那些伤害，然后坐在深巷的小酒吧门口买醉。也许潜意识里，她是不想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也许这就是独占欲。也许……是真的也喜欢他。
孙尚香拎了很多水果回寝室，打开电脑开始从网上搜爱情文艺片开始认真地看。她开始认真地思考除了食物以外的事情了。
她开始认真地恋爱了。
室友自然是瞒不过的。她们从孙尚香嘴里挖走关于刘备的全部信息之后，纷纷表示反对。然后敲着孙尚香的脑袋说刘备不可靠，会害香香受伤的。
于是孙尚香努力为刘备辩护，说他的好处，笃定地说自己是真的喜欢他。越说就越觉得刘备真的很好，室友们的反对竟然消弭了她自己心里的那些犹疑。——这种类似于死鸭子嘴硬的心态。
貂蝉看她这么坚定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了。小乔对恋爱的认知仅限于11区动画片，本来对于现实恋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只好换上笑脸给有些僵的气氛打圆场。只有步练师还是恼火着不肯罢休的样子，在她看来，孙尚香长得挺可爱性格很呆萌家庭条件也不错，应该像貂蝉那样在学校里找个老实又壮实的男同学当对象才对，决计不该跟一个来路不明又桃花泛滥的社会大叔在一起。貂蝉拦住她，背地里跟她说：“咱们这些局外人就别多嘴了，反正香香现在被冲昏头脑智商归零，说也什么都听不进去，何必浪费口舌、给自己拉仇恨呢？”
步练师急得直跳脚：“这熊孩子，平时就知道吃吃吃，我看就是吃傻了！咱要再不拦着，这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那就坐等她撞南墙，撞一次也就学聪明了。”
“那哪行！吃亏了怎么办？就她那熊样还不得让那老男人给骗得连裤衩都不剩！”步练师在熟人间说话向来粗鲁，这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然后自己让裤衩这个词吓得虎躯一震，于是更加急躁，直接满地暴走。
“练练淡定，那个刘备现在不是在外地么，隔着无线电波也干不出什么事儿。咱们只要盯住香香别让她再夜不归宿就行。他要是敢让咱们香香吃什么亏——”貂蝉冷哼一声，“老娘带着吕布码人去砍了他全家掘了他祖坟！”
步练师顿觉背后直冒凉气。嗖嗖的。
说要盯住孙尚香，然而貂蝉要忙着成天跟她对象吕布腻歪，小乔要忙着追新番的动画片，最积极的步练师还在学校里的各种学术项目里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在实验室里扎窝。等她们发现孙尚香失踪了时，后者已经躺在刘备的床上了。
当时正是元旦放假，孙尚香偷偷跑去刘备的城市看他。步练师收到孙尚香的短信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没背过去，缓过来赶紧给打电话，听到对方关机的系统提示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套上棉服企图大半夜的就从学校杀到刘备所在的那座城。
貂蝉说：“你现在去有什么用？等你到了，人家该办的事儿早办完了。洗洗睡吧啊。”
一句话就给步练师整歇菜了。
神奇的是，那天晚上，在刘备家里，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他们还真就什么都没做。甚至连接吻都没有。
孙尚香再呆萌也毕竟不是小孩子，对于这种事情是有充分心理准备的。刘备打算吻上来时，孙尚香很紧张很激动很二缺地说：“这个，可是我的初吻呐……”
刘备就吻不下去了。这种心情就好比一袋容易变质的昂贵美食，若是真空包装没有拆开，就想着最好多留些时日，留到个特殊的好日子再品尝。她是个纯洁的好姑娘，他舍不得就这样糟蹋了。或者说他自知糟蹋不起，也不想负那个责任。
于是刘备也就摸摸她的头：“快睡吧。”然后背对着她躺下。孙尚香不甘心地从背后抱住男人，刘备便说：“尚香别靠着我，我会睡不着。”
才交往一个月而已，不到做这种事的时候——当时的孙尚香这样安慰自己——以后总还有机会的。
然而在很久以后，孙尚香回忆起这天晚上，她会觉得刘备很聪明也很残忍。该感激还是该怨恨呢？最终他不欠她任何，而她却已然为他倾覆今生。
除去这件事，孙尚香的元旦之行还是很美好的。刘备的那个城比她学校的城要繁华，有许多她从没尝过的小吃。她开心地冲进小吃街，指什么刘备就给她买什么。她一手拉着刘备一手往嘴里塞风味独特的灌汤包，觉得幸福是如此美味到不可思议。
舌尖的快乐，腹中的满足，还有情话的甜蜜和掌心的温暖。她贪婪地想着要是能天天这样多好。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多好。
“你可真能吃，突然觉得会养不起你啊。”刘备宠溺地笑着，用纸巾帮孙尚香擦去她唇边的油渍。后者因为吃饱了显得格外亢奋，到处乱蹦着问刘备：“你怎么一直不吃？你爱吃什么东西？”
刘备说：“小吃不卫生，我爱吃家常的饭菜。”想了想又补充：“偏爱各种蘑菇。”
孙尚香说：“那我以后学烧菜，亲手做给你吃~”
刘备便微笑起来：“还是我烧给你吃吧。我给你烧一辈子的菜。”
一辈子，这种美好到虚妄的承诺。其实不过是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或者情人节的巧克力，感恩节的火鸡，应应景遵从习俗烘托气氛的食物罢了。人们在节日里愉快地享用消化然后排泄掉，最后连个屁都不剩。唯独那些名为感动的物质被肠壁吸收，融进血液里循环到全身，非是营养，竟是致命剧毒。
这毒，使她深陷于幻想的快乐不可自拔，终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在刘备离开她之后。
分手也并不是很突然的事情，感情降温也不过是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刘备的短信少了，一直以各种理由推拒电话。等到孙尚香的寒假过完回到学校时，她已经预感到，他们的路就要到尽头了。
可是说好的一辈子呢？
她终日惶惶不安，不停地告诉刘备：“我很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我会学着烧菜给你的。”然后又问：“你爱我吗？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你说过给我烧一辈子的菜，可要说话算数啊？”
“嗯。”刘备简单地回应。
这种无比琼瑶的台词，饶是耐性如刘备，也会厌烦的吧。可愚蠢的女孩还不自知，自己把自己珍视的这段感情，生生推入绝境。偏还无可救药地因这一回应自我安慰：一定是我多心了吧，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我不该这么矫情我应该充分的相信他啊。
他说过他爱我。他说过我是特别的。他说过要一辈子给我烧菜。他说过我们总有那么一天，会生活在一起的。
他说过的。
……而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啊。
再怎么在心里自欺，也逃不开女人对于所爱之人的那种强烈且精准的第六感。这种第六感很快体现在生理上，到了三月份，孙尚香开始厌食。
不是不饿，而是肚子很饿却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都觉得恶心。
零食和小吃味道都太浓郁，入口全是苦涩。学校食堂或者外面餐馆的饭菜太油腻，闻着油烟就想吐。水果或酸或甜，空腹吃难受。
她也不去上课了，每天缩在被窝里想着吃点什么才好。想来想去终于想不出来，看看早就设置成响铃模式的手机，刘备还是没有短信。于是眼一闭，决心用睡眠来抵御饥饿。
直到饿得睡不着，她便一条接一条地给刘备发长长的短信，尽管没指望收到回应。
“大叔，我好饿。但是什么都不想吃，怎么办？”
“大叔，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昨天咬牙买了份食堂的红烧肉套餐，吃了两口菜就全扔掉了。好浪费啊，可实在不想吃……”
“大叔……你怎么不理我……”
“大叔你在干嘛？我想你了……”
“备备~”
始终没有回音。
孙尚香躺在床上饿得奄奄一息，她甚至危险地盼望他们结束的那天早日到来，好让她结束这样焦躁不安的心情，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厌食症。
还能撑多久呢？两个月？一个月？一个星期？或者就是明天？
她想到他们的终结，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在枕头上湿成一片。
四月初的某天，孙尚香又翘了课睡到中午，很饿又懒得去食堂买午饭。看看时间觉得室友差不多快下课了，于是给步练师发短信：“练练，中午回来能帮忙带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吗？爱你呦=3=”
很快短信音就响起来，她安抚着自己早已过度敏感的神经说肯定是步练师的回复。然而抓过手机一看，竟然显示的是刘备的名字：
“短信发错人了哟亲爱的。^ ^”
孙尚香顿时高兴起来，这些日子的痛苦似乎也都烟消云散，那句亲爱的让她相信他们还是在热恋期的。她赶紧回复：“备备>< 怎么最近总不理我！我想吃上次去你那里的吃的米线米线米线米线米线TAT 学校的食堂太坑爹了啊有木有！”
刘备回复：“那你清明或者五一放假就过来呗。我正在吃西餐。”
看来起码能撑到五一……啊，肯定会更久的吧。果然还是自己多心了。孙尚香开心地爬起来重新给步练师发短信。步练师都买完自己的饭走到寝室楼下了，又跑回食堂买面条，回来气急败坏地跟孙尚香好一顿抱怨。
孙尚香只是傻笑着吃着面。心情好了胃口也就跟着好了，她一口气吃掉了那碗面又抢了步练师一半的午饭，吃饱了她就高兴地去开电脑准备上会儿网。她觉得厌食症一定是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刘备的空间，她习惯这样做。
然后看见了，关于他对今天中午一起吃西餐的女同事的记录。他用诗人独有的浪漫语言描述那个女人，她多么美丽，才华横溢且多愁善感。他说想给她些温暖，使她常盈泪水的眼中多些欢愉的微光。
他都没有在空间里说过关于孙尚香的任何呢。
大概一个吃货也没什么可描述的。呵。
只是为什么可以一边追求着新的女人，一边还发着短信甜甜的唤自己“亲爱的”呢。你说好要给我烧一辈子菜的，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食言呢。
吃货的脑功能总是不如胃肠的功能强大，无非就是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事情，这样简单的问题，孙尚香又窝在床上饿了好几天，硬是没想出答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厌食症再也不会好了。
分手是无可避免的。怨恨、咒骂、哭诉也都只换来那人的冰冷嘲讽。孙尚香一天比一天颓废，整日整日地不去上课，只蒙在被子里睡觉或者发呆。到了寝室无人或者到了夜深人静室友都熟睡的时候，就咬着自己的拳头无声地哭。她几乎要把自己淹死在眼泪里。
那些腥咸苦涩的泪水，那些沉浸在悲伤里的回忆。
也不想再吃东西了，什么都不想吃。有时她想强迫自己吃些食物，就像她知道必须要强迫自己快乐起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一样。她试着买了一盒巧克力派，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也曾怀着甜蜜的心情这样吃过这种糕点。彼时她另一只手正握着手机，阅读着刘备发来的短信。
于是忍不住又哭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巧克力派也不想再吃。她将盒子远远地扔出去，却扔不掉脑中那副脉脉深情地望着她微笑的，刘备的面容。
孙尚香想起初中时学校附近的那家出名的蛋糕房。那时候她家生活还比较拮据，手头的零花钱很有限，却热切地渴望着那家店里卖得最火那种草莓慕斯蛋糕。——所谓的恋爱，大概也就是那样一块造型精美且价格昂贵的蛋糕吧。很长一段时间里，孙尚香怀着憧憬的神情观赏它。很多人对少女描述它的美味，用偶像剧冗长的剧情、小说里繁复的比喻和流行乐里嘈杂的音调。孙尚香信以为真。她羡慕地看着买下它的女孩子们带着幸福的神情捧着它走过，先是街上的陌生人，接下来是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们。
“好吃吗？”她吞着口水这样问她们。有人说好吃，有人说也没什么特别。使她更想要亲自去尝一尝——那种蛋糕，盛在精致的透明小杯里，红色的果酱混合着纯白的奶油，内里柔软的糕坯，还有顶端点缀着可爱的半颗草莓。她想要它，不是因为饥饿，只是因为馋。
然而她终于攒足了零花钱买到了一块时，却发现那块蛋糕的奶油早已馊臭。
其实从蛋糕烤好的那一刻起，那香甜的奶油就已经开始腐坏了吧。草莓慕思蛋糕，这种拥有浪漫的名字的甜品，它早已在这个时代里腐坏。
也许只是她运气不好，偏偏买到一块坏的蛋糕。可是这足以构成她不愿再去品尝这种蛋糕的理由。
又一次睡到中午，孙尚香艰难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伸手掀起一角窗帘。四月春光正好，校园里的花全都开了，一派百花争艳生机勃勃的明媚景象。孙尚香却觉得自己像是阴影里的一滩死灰，与这时节格格不入。与那人分手之后，她便常常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样痛苦地活，倒不如死了干净。
眼睛肿得睁不开，让她错觉自己是没睡饱。然而肚子又饿得很难受，却什么都不想吃。
吃什么都会想起他，做什么也都想起他。就连睡觉，也经常梦见他。
也许真的只有死掉才能解脱了。宿舍在五楼，跳下去会很方便吧……她这么危险地胡思乱想着坐起来，突然发现寝室里还有一个步练师。
“香香！你起来啦！”
蹲在地上不知在摆弄什么的步练师听见棉被响动声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孙尚香，一副红光满面喜上眉梢如同撞了桃花似的表情。孙尚香呆滞地望着她，已经哭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于是只点了点头。
“香香你不吃午饭吗？”
“……”又摇摇头。
“要不我煮点面给你吃？你看！当当当当~”步练师开心地秀出地上那口刚在学校的二手市场买来的低功率电饭锅，然后抓起一包廉价挂面热情地劝孙尚香一起吃一点。步练师是贫困生，学校食堂的菜价一直让她抱怨连天。现在自己在寝室偷偷开小灶，只要锅子不被舍管阿姨发现没收，她就能在伙食费上节省下一大笔开销，这对精打细算的步练师而言实在是天大的美事。
孙尚香依旧不想吃东西，但是不好扫了室友的兴，也就点了头。
步练师豪迈地把一整袋挂面全下到锅里，然后哼着小曲拿起自己的塑料碗去清洗，她脑后的长马尾和波澜壮阔的前胸也都跟着动作晃来晃去。孙尚香盯着她胸瞅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能使人如此快乐，类似于柴米油盐的这种小事。所谓的幸福，何必非要跟某个特定的人在一起才行呢。
煮好了，步练师招呼孙尚香下床来吃。其实非常不好吃，只有清汤白面倒了一点从别处借来的酱油，连盐都没加。但面刚盛到碗里，孙尚香就直接蹲在锅子旁边像小猪一样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她实在是太饿了。
步练师看着小猪这个吃法，知道这锅面自己是没份了。于是坐到椅子上拿起早晨剩下的冷馒头一边看着孙尚香一边默默地啃，啃着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CNMB的刘备！别TM让老娘给逮到！否则抡菜刀阉了你这只人渣败类负心狗！！——步练师照着馒头一口咬下去差点没给自己牙咬碎了。
那边孙尚香埋着头呼噜呼噜的声音慢慢变成吭哧吭哧，步练师抹掉眼泪一看，尚香竟然也哭起来了。眼泪串串地掉在汤里，孙尚香在氤氲的香气里又想起元旦那天，他带她在一家面馆里吃的午饭。要了一罐米线，里面有鱼丸蟹棒和各种丰富的汤料，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线。最后的那天，他还说让她清明放假时过去吃呢。可是现在清明也过了，五一假也过了，那个城的米线，她再也吃不到了。
步练师走过去，蹲到她旁边揉揉她的头发：“瞧你，这是嫌我没放盐么？”
“练练，我想他……”
“啧，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你。不就是个男的么？”
“是啊……我这么没出息……他不喜欢我了……”孙尚香的声音细如蚊蚋，“……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喜欢我了吧？”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你。”
“不一样……不是一种喜欢……”
“怎么就不一样？！他那种喜欢，喜欢了你几天？我喜欢你又喜欢了几年？这么点帐怎么就不会算呢？”步练师给人手里的碗抢过来摔地上，然后抬起孙尚香的小脸特粗暴地给抹眼泪，“听话，以后好好吃饭，吃得白白胖胖的，每天开开心心的，该上课就给我好好上课该玩就好好玩，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了怎么就非他不可？！嗯？”
孙尚香给抹得脸疼，半天憋出来一句：“他……他说他给我烧菜……一辈子的……”
“我呸！那种人渣烧出来的菜也是一股渣味儿！”步练师看人又要哭，直接给人脑袋按自己胸脯上抱住了。也不管孙尚香给挤得难受得双手直扑腾，自顾自往下说：“就可惜我不是个男的，不然早娶了你省得你给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以后你想吃啥菜我给你烧，就算咱们毕业了，都嫁汉子了，你就打个电话跟我说你想吃啥，就算是天涯海角我坐飞机去找你也做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孙尚香不扑腾了，只埋在她胸前闷闷地哭。惹得步练师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别闷在被窝里自个儿哭，你当没人知道么？这些天可把我……我们都心疼坏了。”
“香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在。”
【完】
烟水离 2012-11-24
